2016第四届清华同衡学术周分论坛“在地视野下的文化遗产保护”专场于5月12日下午在清华同衡16层中庭如期召开。本次分论坛由遗产保护与城乡发展研究中心承办,分别邀请到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高级工程师李秋香、五邑大学建筑系副教授谭金花、东郊学堂创办人黄薇、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藏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工作室主任军镁扎西、金门大学建筑学系助理教授林美吟以及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传统村落所所长孙娜、名城所副所长阎照做主旨发言,最后就在地文化遗产保护问题做一研讨。清华同衡官网、财新网、《城市规划》杂志社、《中国园林》杂志社等多家媒体以及相关专业人员参与了本次论坛,现场座无虚席。本次分论坛由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遗产保护与城乡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张飏主持。
古村护航:诸葛村保护追踪二十年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李秋香
在最初的时候,我们做的是乡土研究。做到一定时间的时候发现古村落是一个很好的历史文化平台,能够为我国的文化遗产保留做出很大贡献,也可以作为后人继续研究的前提。如果我们的保护工作做得不好,那么后人只能在书本上看到它原来的面貌,这显然是一种遗憾和损失。因此我们在几年研究的同时,也做了一些保护工作。那么为什么要追踪?改革开放以后,经济发展的大潮是村子富起来,村民也就要建新房子来改善他们的环境,于是村落一个个消失,在2000年到2010年十年间,每年消失的古村落就在5000个以上,这让我们非常痛心,所以保护是非常紧迫的事情。我们追踪保护的工作在全国来说应该还是不太多。国外对个体老建筑的保护,或是国内对老建筑的保护比较多,但村子的保护的个案目前还没有太多,于是追踪完整村子的保护成了我们现在的一个新课题,因为学术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创造,以及发现新的问题,用新的观念来解决新的问题。通过这二十年的追踪,我们可以了解它们历史文化的特点、并通过古村落的文化价值、物质和非物质文化的丰富性等等综合条件来进行完整的保护。
诸葛村简介:诸葛村在浙江兰溪,位于兰溪、建德、龙游三市交界处,是浙江中西部的重要集镇。它是诸葛亮后人的聚居地,有三千多人,九百多户人口。诸葛村是江南地区诸葛氏最大的一个群体。诸葛氏遵从族训“不为良相,宁为良医”,农业向中医药业并行发展,明末清出之后,所开药店铺在江南一带有400多家,兰溪本县三分之二的药业都是诸葛人开的,村里有六家。诸葛氏在定居不久,因为农耕、发展商业,它的村落边缘形成了商业街。到了民国时期,在它居住区的边缘形成了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商业区。而诸葛村的村落形态也向商业市井方向发展。于是也就形成了街上和村上的关系。街上就是商业、商会来管理,而村上就是宗族来管理。诸葛村从格局上分为三片居住区,由安三公的三个儿子孟、仲、季三分。池塘和井随居住区的发展而均匀分布在全村的丘陵的小环境中。我们从1991年到诸葛村进行研究工作,1994年诸葛村乡土建筑研究这本书就出版了。我们知道,中国的文化中心,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乡里的,大量的文化机构都在乡村。乡村对于我们城市的文化发展是·有重大贡献的。1995年我们又为诸葛村制订了保护规划,这也是中国第一个村落保护规划。
后来,诸葛村在保护实践中走了弯路。村落由诸葛村更名为诸葛八卦村,村子里最重要的大公堂前的水塘填埋修成太极阴阳的形态,被称为诸葛八卦图,这些八卦图以前是没有的。在村口建成一排40间仿古建筑,被称为“市长工程”,村民戏称为“火车皮”,破坏了诸葛村原有水口的景观和风貌。我们意识到,如果不赶紧刹车制止这种破坏,这个具有很大价值的村落很快就会消失了。于是我们就开会作了研究,专门讨论诸葛村未来将向何处去,应该怎么进行保护的问题。会后,我们达成了共识,我们成为诸葛村保护的永久顾问。我们按照“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的原则来进行整治清理和保护,建立起长期驻村跟踪的工作模式,每年到诸葛村进行一到两次的咨询,提出建议、解决问题,仔细制定每一年的保护、维护、修缮、修复等工作计划,检验每年的计划进展及实施情况,如出现的问题、及时纠偏、总结提高,再制定来年应该执行的计划。通过这些措施来保护诸葛村航行,村落管理及村民的保护意识不断增强。此外,我们还竭尽全力恢复被损坏的村落结构。从清理垃圾整洁开始,比如配合道路改造、管道线路入地、拆除100多个露天粪缸建新厕所、拆除私搭乱建的现代建筑、村外开辟新区、将过度发展的商业转移到村外、有计划的将文革时期被拆的牌坊及穿心亭等散落的建筑构件搜集并修复,恢复村口标志性建筑群等。
总结来看,在诸葛村20几年的保护中,我们带领团队采取了以下几点保护措施:
- 恢复了大跃进时期被填埋的水塘,还原上塘的原貌。
- 环村落周边环境的优化,大面积的植被保护。
- 深度发掘诸葛村文化内核,启动文化传播工程,如乡土博物馆的建设与展示。
- 乡民生活水准的再优化,传播休闲度假的慢生活概念。现在再也看不到影响诸葛村景观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新房子了,可以说这个变化还是很大的。
国际文化遗产理念在中国乡村:广东开平仓东村的实践
五邑大学谭金花副教授
大家下午好!我自己是做文化遗产保护的,也在想如何去服务社会。我自己认为,遗产教育的落后是当前我国遗产领域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最根本的问题,这也是我做村落保护的最初动因。现在我们很多地方做遗产保护,会把居民都迁出来,甚至还会建设一些和本地完全没有关系的项目。总体来看,国内文化遗产的旅游开发没有把当地人和当地生活方式列入保护范围,大力打造跟本土文化不相关的娱乐主题,放弃原有的植被、遍种外来的花草树木,不惜破坏风水格局和环境,肆意开大路,建停车场和酒店等基础设施,甚至有投资者把敬奉祖先的祠堂挪作他用。当我们看到这些,不禁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到底我们是为谁保护?为谁开发呢?
从我自己的经验来看,文化遗产的保护实际上是当一份有价值的遗产有机会展示其公认价值的时候,如何维护那份遗产在原有环境下最大限度地保留其遗产价值的过程,或者说是帮助我们的当代和后代人民增强遗产的价值的过程。对于开发来说,文化遗产的发展包含一切鉴别、保护、加强与宣传区域内具有历史的自然的科学的资源,通过遗产及室外的休闲与生态旅游等,来鼓励社区可持续性经济发展。那么我们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把村子规划成这个样子呢?我认为之所以会出现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诸多问题,多数情况下是由于遗产教育的缺失。基于此,我开始了仓东村的保护实践。
仓东村于元朝始建保存至今,历史很长,有各个朝代的建筑在里面。这里的人还比较淳朴,保留有一些乡村的传统。在这里我想重点介绍“仓东计划”的两个项目,一个是“仓东遗产教育基地”(活文化遗产),另一个是“塘口社区中心”(工业遗产)。
“仓东遗产教育基地”通过践行国际遗产保护的理念,让访客可以通过具体实践来学习保护知识和体验文化,以此来传播遗产保护的知识和理念。而“塘口社区中心”不单单是一个厂房活化案例,它更强调文化传承的理念在工业遗产文化传承中的重要性。我们一直坚持仓东计划的遗产理念,是因为文化遗产的保护不是拒绝发展,更非凝固历史、阻止改变,而是在时代变迁中,积极地去管理和应对遗产改变的步伐,使遗产不至于瞬间消失,让我们的后代还有认识祖先留下的遗产的机会。我认为,文化遗产保护的主要目的与精神并不是单单为了保留那些古朴华丽的建筑,还为了了解那片土地,更重要的是居民对当地的文化遗产所产生的感动与认同,以及他们传统的生活方式。
同时,在保护中我们也一直在践行一个宗旨。从遗产保护的角度来讲,我们要挖掘地方特质,保护当地的历史文化、风俗习惯、生活方式等,使其代代相传;从遗产发展的角度来说,我们要让当地人了解和理解当地文化,从心里热爱这份土地,真诚的向来访者展示他们富有地域特色的华侨历史、风俗习惯、生活方式等,使得遗产具有生命力而得以传承下去。
仓东计划的发展目标:
- 要着眼于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可持续性发展,以传承质朴的生活方式,保存独特的人居环境为发展目标。
- 希望通过项目让一些即将消失的本土文化传统得以保存和复兴,也希望村民能够建立文化自豪感,自觉参与保育工作,与来自各地的访客分享他们的生活经验,分享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同时,村民可以获得就业机会,从而留在当地,达到可持续发展的目的。重建社区对传统文化的信仰,重建人口减少的社区的凝聚力。
- 要致力于遗产知识的传播与教育。利用遗产保育的实践案例来培养人才、传播理念。
- 为传统文化的传播与传承搭建平台,如古琴教育基地等。
仓东计划有两大经营理念,一是多元合作与“社会企业”的管理模式;二是有国际经验的香港炼金石国际文化交流公司负责仓东计划的商业经营管理工作。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主要包含两大点内容。一个是建筑修复,另外一个是活动组织。这两个内容都少不了社区参与。对于建筑的修复,我们遵守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关于遗产保护的所有宪章和原则:
- 尊重居民的选择,居民有权发言表发达他们的意愿。
- 始终坚持真实性、完整性、可逆性、可识别性以及最少干预的原则,尤其重视历史环境的保护、场所精神的保存。
- 最大限度保持建筑原来的功能,兼顾教育、会议、文化展示等功能。
关于社区记忆的重建及公共参与问题,我们团队努力与仓东村及周边村民、城市居民、华侨、高校、学者、学生、媒体、运营商、当地政府、市场、公益团体等不同利益主体合作,尝试构建一个多元合作平台,让参与者发挥各利益主体的主观能动性,能在项目的发展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保护过程中,不单单是保护单栋漂亮的建筑,更重要的是这些建筑物过往的记忆载体。
对于社区营造的问题,仓东村的村民全程都参与了仓东建筑的修复和教育活动。他们既是工匠,又是厨房的厨师,并且还参与教育活动,教授当地的传统,如折纸花、做糕点、煮菜、种地、舞狮子、弹唱民歌以及建筑工艺等。活动所带来的外界支持和鼓励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村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增强他们对于自己的凝聚力,使社区具有活力和精神。榕树头唱民歌、各种拜祭仪式、祠堂煮餐等集体活动,不仅仅是仪式或者活动,这样的公共参与是一种生活方式和信仰的延续,是社区凝聚力和亲和力的来源。这样的氛围使村民对自己生活的地方更有归属感,更有感动和认同。这样的村落才具有精神和灵魂。
最后,我想提出几点经验与反思:
- 引导社区里的大众开展各种活动很重要,有人才有文化,有文化才有精神,有精神才有地方吸引力,归根结底是社区营造和地方精神的保存。
- 遗产保护应时刻以“尊重”行事,尊重当地人,尊重当地文化和当地美学。
- 要避免把精英主义和个人表现主义思想带入社区,注重公众参与,一切荣誉皆扩大分享,一切利益皆以公道为本。
- 社区营造所焕发的力量往往与自上而下的政府主导项目的效果有着极大差别。自下而上的社区营造收效慢,但基础相对稳定,相比起金钱的付出,更需要用心付出。
仓东计划为遗产而生,为培养遗产保护人才而立,为各地乡村建设而实践,为将来的侨乡社会与民众而保存记忆,为传统文化而传承。谢谢大家!
忙时种田、闲时考古:进坑陶瓷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模式探索
景德镇陶瓷学院 讲师 东郊学堂创办人 黄薇
我们知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北京,是我们的首都。而南方有个地方叫景德镇,那是我们的瓷都。当年我从北大毕业,选择去景德镇就是因为我迷上了瓷器。景德镇在过去的日子可以说贡献了无限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但很遗憾的是,对它的保护力度当时并不是很够。在过去的二十年时间里保护力度很差,但是今天,景德镇真的是崛起了。所以,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可以说是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时机。我在景德镇待了十年以后才遇到进坑,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对进坑的情节不是一个乡村文化的情节。这个地方虽然风景很美,但当时当地百姓是有开发计划的。我到的时候他们跟我说,想在山脚下都盖上房子,中间做一个陶瓷村落。这里的地理位置还是很好的,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开发理念,我们就觉得非常担忧。为了阻止他们这种想法,我们就开始自发的调查,发现了很多窑址,具有很重要的学术价值。2014年10月2号,发现了一个古代青瓷的矿洞,我们就报告给了市政府。市领导非常重视,提议把这里作为窑址开发地。等于是向全世界揭幕了进坑这个地方。来自全世界上百位专家学者来考察进坑。第二阶段我们就开始了窑址的调查,市政府也把我作为领队,我们就组织了考古调查队,花了一年的时间,发现了从未有人发现的古矿坑、窑址等。
我觉得进坑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古镇,它保留了最原汁原味的生产体系,这也是为什么它如此珍贵的原因。那么对于进坑我们做了哪些保护探索呢?第一个就是给当地群众开会,给他们做工作,说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制定一个大家都认可的规矩,当时老百姓也都非常认可。甚至有些措施也都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后来我们对其进行了保护与建设规划,包括制定村规民约、设立窑址生态巡逻制度、配合江西新农村建设、推动进坑整体规划、成立农村生态合作社等工作。这些工作我们都是有专人来负责的,有时候也会请公安局的人员来协助配合我们工作。
我在这里还想介绍一下东郊学堂,忙时种田、闲时考古这样一种模式。东郊学堂是我们创办的,当时大家都特别喜欢景德镇的瓷器,想和我们分享参与活动,于是就创办了这个学堂。先来谈一下闲时考古。它包括考古调查、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新农村建设、保护并活化文化遗产、陶瓷文化研究、推广与传播以及恢复和再造民俗与节日等。考古调查就不细说了,来说一下农村精神文明建设。老百姓的卫生习惯不太好,刚去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是垃圾,然后我们就花钱去改造,参与的人员来自各行各业。这些百姓通过这次改造活动也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后来我们就把可堆肥垃圾和不可堆肥垃圾分开了,而且实行责任制,政府也把我们进坑作为新农村建设的试点。我不得不说,我们很多的想法都是借助政府的力量来做的。其次是指导新农村建设。关于新农村建设的品味,很多地方做得硬件设施不实用,从下而上的建设很少,基本上是从上而下的。其实政府也很头疼,因为没有人愿意在农村扎根,知道农民想做什么。我们在进坑就做了很多实用性的建设,比如说文化墙。政府把很多资源、倾斜性的政策都给了进坑,也给进坑带来了更多的机遇。我们对保护文化遗产也做了很多工作。我们希望文化遗产道路能够漂亮、舒适,所以我们就和当地群众商量,复原了一条古道,都是遵从文物保护法规来做的。当时所有村民都被发动来做这个事情。同时,我们也注意加强宣传,以吸引社会各界认识并参与到进坑的文化遗产保护中来。
下面,我对进坑遗产保护经验做几点总结:
- 要团结村民,一定要调动当地村民积极性。
- 要积极对接当地政府资源,即建立“政府、学者、村民”三位一体的进坑文化遗产保护模式。
- 文化遗产保护要以保护遗产为核心,活化遗产灵魂。最终建立人与历史的对话。文化是人创造的,古人能创造文化,我们现代人也可以创造文化,通过结合当地实际情况,探索具有“自我造血功能”的遗产保护机制,这就是我们的一个目标。
最后我想说一些进坑目前所面临的一些挑战,在今后的一年时间里也许是最重要的。
- 在建设国家陶瓷历史文化公园过程中,如何平衡保护与发展的问题?
- 如何平衡投资者与进坑本土的利益?如何能让文化引领资本而非资本主导文化?
- 如何平衡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的关系?第四是如何有效监督和评判建设的合理性问题?
对于这些我们也是没有多少经验的,需要边走边吸取教训。所以我们说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发展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士关注并参与进来,大家共同努力,让中国的文化遗产保护做得更好!谢谢大家!
地域文化背景下的场所精神:记玉树地震灾后文化遗产保护与实践
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 藏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工作室 主任 军镁扎西
今天我主要想讲两个部分,一个叫做缘起,另一个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些最近几年做得一些项目。
一、“缘起”是一个雕塑家的工作室方案。我在这个地方设计了一个文化空间,我觉得他需要这样一个空间。
二、2002年我参加了西藏自治区的规划,让我印象最深的事情是,当时我下了飞机,我说我要去布达拉宫,后来终于看到了心中的布达拉宫,它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场所,是有信仰在里面的。
三、行万里路:这一项目是由我们规划院专家与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旅游学院、西藏社会科学院等多名专家共同完成的。我们在西藏野外考察前后近100天,考察路线约3万公里,足迹遍及西藏自治区全境。在北京、上海、广州等五大城市进行了2300份抽样调查,在中国旅游网、西部信息网进行了网络调查,收集问卷1880份,同时,在拉萨、日喀则对50多位外国游客进行了访谈。通过走访调研掌握大量资料后,取得了丰厚的成果。主要包括规划文本、40多万字的说明书和39幅图纸、9个专题共80多万字的研究报告等。后来我又徒步行走大概七个省、自治区,这个过程我看到了很多的遗迹在拆除,也感觉到藏族意外的文化。再后来我在李庄,看到那么破的房子,条件那么差的地方,在那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这让我感触很深。梁思成先生在那里住了几年,那里可以说是饱含了梁先生思想创作结晶的地方。
四、我们参与的玉树灾后重建的项目。对于项目本身我不想讲很多,因为不想占用大家宝贵的时间,这里主要想要说的是,在玉树这种特殊的地域文化背景和艰苦的高寒自然环境下,面对艰巨而又紧迫的文物抢救等灾后重建任务,如何恪守文物保护工作的原则和职责,如何尊重玉树地区的民族文化信仰和现实诉求,并与不同利益相关者的博弈、达成共识、推进工作,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是很值得我们这些文物保护工作者思考的。
五、最后这是一副魔女仰卧图,在这上面一共有24个寺院和佛建,设计上都是很有讲究的。因为它认为这块土地就像我们的母亲一样,而如果我们不善待她,这个母亲可能会很凶残。只有去很好的维护,才能和她很好的相处下去。谢谢大家!
历史环境的社区营造:以金门闽南传统聚落为例
金门大学建筑学系助理教授 林美吟
我的题目和我自己的学习经验是有关系的。我是台湾屏东人,在日本留学8年,主要是在做历史街区和聚落的保护,还有居民参与式的城市规划的研究,毕业后到金门。今天我们谈的是文化遗产,首先,我们必须先要看到遗产地里面的人;其次,它一定有物质与非物质的东西;第三,它并非高大上的状况,居民的生活是非常常见的;第四,它必须代表当地的地域特色,考虑当地的文化传承。所以后面我会提一些我的疑虑;第五,规划必须考虑文化传承与永续发展。
另外,我比较喜欢谈“再生”这个词,因为我觉得改造和更新好像是一种除旧布新的想法。而再生则是保护并活用既有的资源,把原来的东西变得更好,使原有的地域特色通过再生过程更加显著。在这儿我先提出一个问题,一会儿再跟大家分享一些经验和看法。
这个问题是关于旅游开发公司的。有一年到土楼去,本来是家族收费的,经营得还不错,结果突然来了旅游开发公司,后来的费用到底是给了谁我也没有再多问。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游客付了高额的费用之后,开始觉得他有权利去拍摄所有在这个遗产区域里的生活样貌。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一个情况,为什么呢,其实我在日本的时候,我们已经几乎不用观光这个词了,我们会谈交流人口,也就是说其实我们不是一个被看的物件,民众自己其实就会想好你要来我这里看什么,人来了以后会有一些交流,这就增进了关系。接下来就是说旧城区的改造为什么会跟存量有关系,因为我一直觉得旧城区有时候常常被视为一个应该被改造的、脏乱差的地方。其次是我们在做规划的时候,是不是一定要去争取奖项或者一定要去发表论文呢?因为其实很多时候规划的实践往往会牵扯到很多更细的问题,可是发现有些建筑学系往往以一种近途来做设计,这样出来的东西其实是没有灵魂的。关于规划团队的问题,我今天想要分享的是一个“小型”的概念。再有就是规划者的角色是决定生死的“神”还是政府与民间沟通的桥梁?我发现很多时候规划案当中都会有配置图、平面图,是一种鸟的视野,但是里面的人会是种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道。最后一点我想说的是,规划常常是高额经费的一次性投入,尤其是在最近不管是文化遗产还是村落保护上,这样的保护方式会不会有问题呢?我后面要说的案例就是个完全不同的情况。
在这里我提出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来关注文化遗产?或者说到底是谁的城市思考。刚才各位专家有案例提到了这个问题,当地民众会有自己的团体,当然这个团体是一种非盈利的机构,我们消费者也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也会有当地企业、行政主管机关、相关专业人员。这是由下往上的,制定保护计划最后影响到中央。没有人天生就懂历史资产保存,既然祖先留给我们这么丰富的资产,我们为了维护它,就会努力学习相关知识,做久了自己也就成为专家了,这些知识,就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最后,我想从“点”到“面”对金门的文化遗产维护工作进行介绍。从1995年开始施行至今的金门国家公园计划,十多年来对于金门自然村的历史风貌维护具有高度贡献,金门地区目前也成为文化部选定的世界遗产潜力点之一。除了建筑物的修缮与再利用之外,2010年起的金门县世界遗产登录教育推广计划,更以在地居民为主体,进行种子教师培训系列课程,进而将活动推广至高中生等年轻学子。我认为,在所有的规划中,居民才是其中最重要的主体。而历史环境,并不仅是古建筑群,而是与日常居民生活相关的生活、生产、生态环境。规划者在历史环境中,必须尊重当地的历史文化传统,与居民共同合作,发挥良好的社区营造,这样才能使文化在空间环境中获得永续的传承。我要讲的就是这些,谢谢大家!
激活人心:村落遗产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的思考与实践
遗产中心传统村落所 所长 孙娜
遗产中心历史名城所 副所长 阎照
孙娜、阎照分别以湖南通道侗族村寨以及河南西河村的村落遗产保护项目为例,介绍了从建立面向管理部门、志愿者及驻村经营者利益相关者的协商平台;到通过宣传教育树立村民文化与发展信心、通过通俗生动的技术讲解、样板建设以及公益生活培训等引导村民找到村庄未来发展的可行模式;再到通过多种渠道扩大外部宣传,提升村落知名度,吸引外部资源的介入,从而达到村落健康发展等有效尝试。
孙娜首先以一个问题开头:“作为一个规划师,我们在规划之外,还应该思考什么问题?”其次,她认为虽然各村面临的问题不同,具有的资源禀赋各异,但决定村落能够实现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不仅仅在于村落物质空间的保护和延续,还在于村民参与保护与自我发展的信心与动力的激发。最后,她指出了目前村落遗产保护中存在的五个问题。
- 村民日常保护积极性不高,普遍缺乏保护意识和常识、标准;
- 本土文化受到冲击,建设行为混乱;
- 自建房需求旺盛,与村落格局与风貌保护冲突频繁;
- “政府主导”与“村民参与”脱节,缺乏保护共识;
- 经济落后,保护发展动力不足,长期以来政府支持。
阎照介绍了河南西河村的村落遗产保护项目,从建立村民信心的形象工程、改善民生的基础工程、扶持村集体支柱产业三个方面来进行村落遗产的保护。在保护过程中,通过建设村民合作社、组织村民技能培训以及村集体经济经营等方式充分发挥村民的自主性,极大的调动村民的积极性。
圆桌研讨——“文化遗产保护的在地视野”
各位特邀嘉宾的主旨报告结束以后,又开始了一场精彩的圆桌研讨。参加这次讨论的嘉宾有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罗家德、清华同衡遗产研究中心霍晓卫主任以及军镁扎西、李秋香、谭金花、黄薇四位老师。
罗家德: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扎西所讲的关于灾区重建的案例。他们一定要交给一个在地的建筑队,交给他们之后,他们也很积极的去发扬当地的文化。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场大灾之后,一片荒芜的大地,长出了一颗小苗。一个在地力量的出现、萌芽。再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谭老师讲到一个好丑的鸟,居然是当地村民自己要做的,让我感觉到了侨乡在地的工匠精神、工匠体系。
军镁扎西:在藏族的信仰里面,对真善美、对宗教的信仰是根深蒂固的。所以之前有朋友问我说:你们藏族人真是有问题,干嘛非要从家磕头到大昭寺。就直接飞过去,在那儿好好磕一个不就行了。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有种什么样的力量来支撑他做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们说希望通过自己身体力行这种过程,让全世界的身体远离病痛,远离苦难。这样一个境界使他一直坚持下去。我觉得作为一个在地的规划师、文化遗产的保护者,必须以一个谦卑的姿态,投入在地遗产的保护。我为什么讲缘起,是因为我是经过了这样一个训练和认识的。这些认识不见得是完全对的,但至少它是有一部分是对的。我也正在努力让对的东西让更多的人知道,不对的东西尽量修正。谢谢!
李秋香:刚才谈到的在地问题,它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我刚才介绍的村子,它是一个血缘村落,虽然它后来发展了商业,但是士民工商,商为末。这个传统观念一直到今天可能有所转变。但我们从事这项工作的九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末的时候,这种观念在农村依旧深入人心。商业再发展,穿的再绫罗绸缎,依旧在祭祖的时候,我们的血缘村落的族长永远站在第一位,我们的商会会长永远是站到第二位甚至是第三、第四位的。这样就决定了我们的血缘村落它是整个村落的核心,一个最有凝聚力的、最能抓住人心的重要的单位。到了91年之后,把权限下放到村里,组建了后来的小组。从那时候开始,这个村子就成为了一个自治组织。这个自治组织就是以血缘村落家族式的管理为依托,之后在此基础上,成立了旅游公司,然后再成立了其他方面的公司,比如土建修缮队,它一定是对本地的情况比较了解的。它有这个传承之后,一些列的东西都会跟上。目前它的发展,也是在这样一个家族式的领导下,当然这个规模更大一些、体制更成熟。而跨界发展对村落保护、旅游的发展将是一个最好的大地。
谭金花:在我第一个案例里面,有些房屋因为无人居住已经倒塌了。而我要说明的是,我们做这个事情是没有任何外资企业的。我第二个案例中,越来越多在地人经营,也有越来越多在敌人回流,而且他们回来都会跟我们说,他就是因为知道有这么一个事情才回来。又说自己可以做什么事情。他们提出的方案超出我们的想象。所以我不得不说,有很多时候我们可能把规划做得太满,你觉得这里要做什么做什么,可是事实上我们很多时候是留了他的空间,因为我们越知道它会有谁要来。所以刚刚讲的我觉得时间还是很重要的。人是活的,不管他是不是外来人口,你住了十几年,你就是个当地人。现在人家都把我当成金门人,而且在当地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做这些事情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过分考虑利益上的事情,合作机制上基本上会有专业人员和政府部门的人员,还有在地居民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