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自己的手，造大师的园——彼得·沃克花园建造记

项目位置：中国 , 北京 , 第九届北京园博会
项目面积：3534 m2
委托单位：第九届中国（北京）园林博览会组委会
设计单位：彼得·沃克合伙人公司与百安木设计公司
完工时间：2013 年 5 月

什么样的花园

以同一元素，在同一空间中创造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这就是彼得·沃克花园所呈现的景致。

花园被简单的环形绿篱所覆盖，花园中央一条笔直的步道从圆环中央穿过，将花园一分为二，步道被两堵双面镜墙所界定，而步道中央以五米间隔均匀排布着一列悬铃木。

如此一来，对于步入镜墙内部的游人，由于倒影反射倒影的“理发店效应”（Barbershop Effect），狭窄的步道空间瞬间扩大，成为一个“无限景象”：单排的悬铃木被不断复制成为一片无边的树林。

而与此对照，由镜墙外侧的游人看来，被墙体切割成半的绿篱又在镜面中与各自的倒影合并为完整的圆环，由此，一个清晰、完整的“有限景象”在镜墙外侧被创造出来。

外侧的“有限”圆环

内侧的“无限”树林

从何而来

倒影是风景园林中的常用手段，长久以来它都以水作为介质，存在与池塘、小溪、喷泉等形式中。玻璃与水具有共同的属性——透明与不透明、反射与折射，同生共存。在风景园林的实践中常以水作为材料，而在建筑领域则多采用玻璃。

玛莎·施瓦茨（Martha Schwartz）在2011年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的大师园中曾探寻过园林与建筑中的镜像效果。这个花园由一系列玻璃、单向镜子以及中式砖墙构成，它既是一个迷宫园林，同样也可以被看做是一个趣味十足的建筑，而玻璃与镜子这种常用的建筑材料则被用来营造反射与透明的景观效果。正是这一次尝试促使了沃克在今天的花园里进行更进一步的探索。

“有限|无限”花园并非沃克对于镜子的首次尝试，1983年，他在波士顿马尔堡街的屋顶花园中选用很多极普通的材料来进行实验性的创作，用来反射蓝天的小镜子就是其中一种。这些小镜子们像补丁一样反射出天空的颜色；而在“有限|无限”花园则反射出人们所感知的自我，相比之下后者的概念更加宏大、完整，也更加清晰。

正如艺术家丹·格雷汉姆（Dan Graham）广为流传的观点所说，如果没有观众艺术将不复存在。所以让观众能够从作品中观察到自己对于任何艺术作品都十分重要，而观察自我和他人的过程甚至能够创造出艺术作品本身。沃克甚至也从文学作品中获取过灵感，像《镜子王国里的爱丽丝》（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 and What Alice Found There, Lewis Carroll, 1871），描写了爱丽丝穿过客厅的镜子来到镜子国里所遭遇的奇妙经历。源于众多启发，沃克一直想进行一次园林中关于光影反射的新应用尝试，终于在今天完成了“有限|无限”。

左：1983年波士顿屋顶花园中的反射镜（Peter Walker与Martha Schwartz ） 右：西安世园会大师园，Martha Schwartz

过程

项目之初，沃克在与BAM的沟通中一直表达出他对玛莎西安园中镜子、玻璃和光学反射的兴趣。随后沃克来到北京查看了场地，在设计工作营中用镜子、镜面纸等材料制作实体模型进行设计推敲，短短两天时间就产生了“有限|无限”的基本概念。

Peter Walker 的概念设计过程：草图-模型-草图-模型-草图……

从大师草图中捕捉他的思维

平面定稿

工作模型

BAM的主要任务是将沃克的草图转化为一个能够被建造的花园，并负责监督整个施工过程。

“Quality is everything”, “God is in the details”, “Measure twice, cut once”, 这些西方的行业格言在国内设计行业各个领域常常被忽视。而在这个花园里对于失误的容忍度又恰恰极其微小，因为所有的东西都会在镜面墙中被反射出来，任何一点施工错误–哪怕是一个非常小的失误–都将被无限倒映，而无限放大。

“有限|无限”的最终效果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细节的工艺与质量，成败一线，糟糕的施工可以轻易使这个作品沦为失败品。正因如此，对每一个环节的严格把关尤为重要。

方案设计阶段，我们将沃克的草图中的线条转变为精确的尺寸和适当的材料，在工作流程上通过CAD与Rhino、电脑与实体模型的穿插实现二维和三维的转化与统一。然而，对细部的深化处理不仅需要制图过程中的精确与细致，也需要在工厂制做与现场安装阶段付出相同的努力，而打样的过程则是连接纸上设计与现实施工的重要纽带。我们花费了大量的精力进行样品的选择与测试，从台阶和铺地的花岗岩到坐凳的蚁木，从各种灯具到灌溉设备。更重要的是打样不仅仅在于种类，更在于工艺，因此各种供应商和厂家必须不断地进行样品改进从而得到BAM的认可，其中包括石钉的表面和倒角处理、不锈钢栏杆的焊接位置和打磨质量、台阶灯的色温和埋入深度、喷灌设备的隐藏方式、乔木根球的地下固定方式等等，必须在样品完全符合要求后进行存档，并作为竣工验收的检验标准。

值得一提的是花园中镜面墙的制作。在与幕墙厂家反复沟通确定下设计图纸后进行了样板段的制作，所有组建都在工厂生产并组装为单元，再由现场拼装。现场观察，镜面墙平整度控制的非常好，各个单元间的畸变控制出色，厂家自信满满地认为这个样板已经非常完美。尽管如此，镜墙的许多部分仍然进行了调整和返工，甚至重新开模制作了镜框，以将50多米长度内的误差缩小到毫米级别，目的就是为了保证每一处边角的平直，力求每一条缝隙的均匀。类似镜墙这样的预制流程，在这个花园里应用很多，将现场施工工序减少到最低也是提高质量控制力度的有效方式。

对于花园，质量控制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硬景细节里，同样也依赖于植物材料的选择和运用。

在北京，人们对于杨树多少有所偏见，尽管杨树在北京已有很长的栽植历史，但大多数都应用于道路及防护绿地等市政项目，很多设计师都将其视为不上档次的绿化材料，并不适合应用在展示型的精品花园里。因此在我们再树种选择时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们的设计中需要竖直向上的柱状树形乔木，新疆杨是首选树种，但难以置信的是在北京甚至河北的所有苗圃里都未能找到理想的植株。最终不远千里在山西大同西郊找到了满足要求的杨树，或许是因为那里土地的贫瘠而保持了对这些廉价速生树种的需要。所幸我们选择的另一树种悬铃木具有相当更高的种植价值，因此也更容易获取。

施工图深度的扩初图纸（两次变更）

CAD与3D建模的穿插进行细部推敲

每一种用材与工艺都经过多次严格打样

每一棵树都在苗圃现场选定

镜面墙各个组件在工厂预制，获得工业级质量

首先组装一个单元的镜面墙样板段供BAM审核

检查镜框边角与间隙的完美度，不合格单元需要替换

预制不锈钢排水槽和树池的安装

从硬景细部，到植物选择，再到现场配合与监督，BAM在业主与施工方眼中似乎始终都是一个麻烦的对象，因为我们拒绝任何形式的妥协，始终坚持维护设计的完美。即使为了成就完美而需要亲自爬上树顶去剪枝，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实际上，我们做到了。

Jake上树确定剪纸高度

完成

相对于建筑行业，国内现代景观园林的发展相对滞后是难以否认的事实。随着洋姓的地标建筑大量涌现，极大地赚取着目光，众多外籍景观设计公司也越来越多的参与到国内建设当中。如何将先进设计与工艺本土化，如何调和“洋”设计与“土”国情的矛盾，是所有从业者面临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只能靠实践解决。

我们不希望大师的名字成为光鲜噱头，大师的作品成为短暂的新奇，我们需要看到作品背后的功力，更需要将这种功力修炼到自己身上，这不仅仅是行动，更是态度。

这个花园虽然只是展示性作品，限制条件相对简单，然而将高度简练的设计概念如实呈现绝非易事。在整个过程中，BAM同时扮演了本地设计方（LDI）和施工监理的角色，这两个角色放在一起通常是一种颇具风险的，但由于PWP与BAM的特殊关系，加上自身的专业与执着，BAM很好地完成了的使命，至少作为一个“转化器”BAM是成功而出色的。

而在本项目中面对异常严格的BAM，东方园林的施工团队非常专业地完成了任务，将设计变为了现实。这次实践成就了一个设计者、建设者和管理者紧密协作的成功案例，向世界展示了在中国如何实现高质量的园林景观。

花园建设时间线

花絮

BAM与Peter Walker, Martha Schwartz and Jane Gillette在花园完工前

原文发表在<世界园林>2013年第2期，作者：Jacob Schwartz Walker, 蒋侃迅
本文由蒋侃迅修改并增加部分内容
本花园的项目照片由蒋侃迅拍摄，所有照片、图纸由BAM版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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