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敦中城区百戈比街——在城市环境中重建公共空间

(美)史蒂文·摩尔/(USA)SteveMoore
(美)蕾贝卡·伦纳德/(USA)RebeccaLeonard

杜凤林撰文/DUFeng-lin
解宏涛译/TranslatedbyEdisonXIE
特约编辑(SpecialEditor)：周军/宾夕法尼亚大学景观建筑学硕士/DW设计集团设计师，科罗拉多州丹佛大学兼职讲师

摘要：城市用地中很大一部分为交通、通勤的道路用地。街道最初发展起来时是用作公共活动场所。随着道路规划标准的推陈出新，街道的这一历史作用重新受到重视。美国Design Workshop设计的百戈比街就是休斯敦如何将街道的单纯通勤作用改造成公共娱乐休闲场所的优秀实例。在中国的快速城市化过程中，其道路用地每年以大约5%的速率增长着。百戈比街的实例对中国的道路系统的设计将起到有益的参考作用。
关键词：风景园林；娱乐休闲空间；开放空间；街道设计；休斯敦；百戈比街；绿色道路

Abstract: A large proportion of land in any given city is tied up in mobility uses in that streets take up much of the total land. As our industry creates new standards for corridor planning, it is appropriate to reflect upon the historic role of streets as public parkland. Bagby Street is a case study of how a Houston street that was previously dedicated to simply moving cars was redefined to cater to the larger public sphere. This project offers a valuable case study for China, a country in which street right-of-ways are increasing by 5% per year on average in area due to the fast-speed urbanization.
Key words: landscape architecture; recreational spaces; open spaces; street design; Houston; Bagby Street; Greenroads

1 街道设计的历史和发展

城市发展密度逐渐增大，“绿色城市”在寻找如何能够在城市环境中插入更多的公园以及开放空间。联合国表示城市人口对农村人口的百分比将从2011年的52.1%上升到2050年的67.2%。而中国将从2011年的50.6%上升到2050年的70.3%[1]。城市的快速发展导致人们不得不将如何发展城市开放空间以满足城市人口增长需求提上了最紧要的议程。许多城市目前面临的问题都是在市中心区如何解决将可开发的黄金地段作为开放空间来开发，其原因是这些用地往往价格高昂，投资回报很难持平。另外一个选择是将类似街道这样的“夹缝空间”发展成为娱乐空间。娱乐，是任何单纯以获取快乐为目的的活动，比如散步、观望、锻炼、逛街和其他社会活动。最近数据表明正在增长的至少40%的城市用地用于道路开发建设[2]。追溯街道的历史，其最早其实就是被用作公共社交和娱乐空间。历史上很多有名的街道设计都包含娱乐休憩功能——这也是很多城市学家所推崇的。“随着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街道有可能将很大一部分空间变为绿色通廊和与自然生态的连接点。街道不仅连接了城市的其他自然空间，也作为绿色通廊引导了自然与城市的结合。[3]”

在城市规划的历史上，交通道路用地的公共娱乐方面的功能已经不是新鲜事了。罗马的城市均闻名于他们在城市公园用地方面的设计——建筑群围绕广场布置，并且以带柱廊的街道相连。在文艺复兴和巴洛克时期，景观大道成为城市规划的基本元素。在17和18世纪，景观大道成为各阶层人士聚会的主要场所。19世纪中期，巴黎的大尺度城市规划对于放射状街道的表达就是通过树阵来连接各大市政用地，比如香榭丽舍大街。柏林的库达姆大街是一条进行各种商品交易的场所——从日常用品到高端时尚品以及车展。该大街设计规划于19世纪末，并在“二战”后得以重建。如今库达姆大街餐馆林立，咖啡馆和各类的座椅沿着10m宽的步行街排列，而两排整齐划一的树木种植在中心隔离带区域，分隔出行人聚集区域并设计出斜角停车区域，为街道提供更多的遮荫停车位。

景观大道的设计理念由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和卡尔沃特·沃克斯(Calvert Vaux)引入美国。布鲁克林的东部大道(Eastern Parkway)就是一个大型线性公园体系中的一部分。从中心到路边是9~10.5m宽的人行路隔离带，专门为人们聚集、散步、交流和休憩设计，被称为“社区场所”。《景观大道》(The Boulevard Book)一书称其为提供日常娱乐活动、大型游行及其他活动的“线性社区聚会场所”。中心步行隔离带为地铁通行创造了条件，道路的车载量也达到了每天6万~7万辆[4]。

在中国，传统的胡同和街巷同样曾经是人们生活、社交、集贸交易和休闲的重要场所。今天，在前所未有的城市化迅速发展的情况下，汽车越来越成为街道的主角，胡同和街巷在不断消失。然而，中国传统的集市和街巷转变为成功的街道的例子也有很多，比如北京王府井大街、上海南京路、香港铜锣湾等。这些街道保存了城市街道生活的记忆，让商业得以继续发展和复兴，并且扩展了都市人在这里的社交及活动空间，为城市带来巨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也成为城市的艺术文化名片。

如今在美国，道路设计标准的演变慢慢侵蚀掉了景观大道对行人活动的考虑。车行路慢慢拓宽，平行道路间的距离增加，车辆转弯半径增大，停车区也加宽——这些都让公共空间缺乏人性化和安全感。在对街道的功能进行深入探讨的过程中，人们对道路设计标准也开始进行再次反思，对道路的功能系统识别不再只是停留在对交通流量、机动车的方便程度、车速等的描述上。美国市政部门逐渐提出了新的道路类型的要求，比如绿色街道、完整街道等。这些要求重视道路的多重使用功能，对多种出行方式以及公共设施需求给予平等的关注。

2 休斯敦百戈比街

在改造仅为机动车道服务以满足更多公共空间需求方面，美国规划及景观设计事务所Design Workshop设计的百戈比街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案例。这条横跨12个街区的街道是很多人来往于休斯敦市中心和德克萨斯医疗中心之间上下班的必经主干道(图1)。

在Design Workshop事务所和Walter P. Moore工程咨询公司的带领下，一个由设计师、规划师以及工程师组成的团队不仅修订了现有的市政规划对这条道路的要求，还将这条以车行为主的道路变成了兼顾各类交通形式，含有先进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活力景观路。重建后的道路的人行面积扩大了3倍(图2、3)。

百戈比街在建成后已经迅速为政府、业界及大众所欣赏，被视为平衡机动车通勤要求和打造宜居社区的先驱。大家公认其在鼓励步行，商家投资，环境保护以及社区归属感营造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它也是德州第一条由绿色道路(Greenroads)非盈利评级组织认证的可持续发展道路，是迄今为止该组织认证项目中的最高分获得者(Greenroads与LEED认证组织相似，是专门认证可持续发展项目在道路改造方面作出突出贡献的评级组织)。

中城区是德克萨斯州休斯敦市19世纪中后期修建的最大、最古老的城区之一。20世纪早期，很多来自哈姆博石油及炼油公司(后来是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的一部分)的家庭在这里安居，建造了当时较为豪华的房屋、教堂和小区商业。“二战”后人们前往乡村，导致这里的没落。如今，轻轨的发展给中城区带来重大的复兴。中城3个轻轨站点，作为连接文化娱乐以及经济活力的枢纽，带动了住区公寓、多宗用地开发和商业的繁荣，也为中城创造了25万个工作机会。从1995—2013年，中城居住人口从不到1000人增长到现在将近1万人。同期总地价也从1亿5700万美元上涨到了14亿美元。

休斯敦中城区百戈比街的重建项目开始是由于中城重建局和管理区通过资本改善规划而发起的排水项目，也就是要增加1.5m直径的排洪管道，以解决地段排水问题。在项目早期，这支跨专业的设计团队意识到休斯敦总体交通规划与中城重建局对街区愿景的矛盾。在相对低交通量的情况下，休斯敦总体交通规划将百戈比街定为4条车道，即24m宽的主干路，而中城管理局，也就是项目甲方却希望将街区发展成为充满活力的步行街区。甲方和中城管理区在设计师的帮助下意识到需要对百戈比街进行大的整治，不仅简单解决雨洪排水问题，也要优化整个步行系统，创建为公共社区服务的活力街道。这条道路经过多轮讨论、多方协调，终于由四车道变为双车道，转弯车道的数量也得以减少，为良好步行系统的建立提供了基础(图4)。

在现有城市规划体系中进行重建，往往比新建项目更为复杂，设计团队在设计之前认真分析和模拟将街道的各种层面，包括机动车、公交、自行车与行人等出行模式，热岛效应与人居户外舒适度分析，用地性质，再开发可行性分析，人口分布，交叉口距离，公有和私有灌溉系统，路边停车可能性分析，照明研究，噪声研究，风向分析，历史文化元素整合，步行距离与植被现状。同时，设计团队也因地制宜，针对每一个街区在系统分析中的不同结果做出十字路口设计方案，而不是像大多街道设计一样用同样的处理方法来设计路口。

同时，在造价预算有限的条件下，设计团队在4个主要街区集中打造“宜居中心”，以吸引商铺以及开发投资，从而带动周边街区基础设施以及街道品质的提升。尽管整条街每段都有不同，但整个街道通过相同的材料铺装、植被形式、照明系统以及标识体系表现为一个整体。百戈比街重建项目的成功，在于设计将人行空间最大化，并且鼓励室外就餐和购物环境，从而给周边地块带来巨大的商业零售潜力(图5)。

中城是休斯敦仅有的几个没有任何自然资源的城区之一。休斯敦地势低、地下水位高，原本大大小小河流分支体系汇集到河口是休斯敦的基本自然排水系统。但多年以来在城市建设中人们为了保持完整的路网网格系统，很多支流被瓦解或者埋入地下。百戈比街运用了大量的雨水花园收集雨水，好处有二：第一，这些可持续发展的雨水基础设施在雨水汇入自然水体之前处理了1/3的雨洪，每一个雨水花园的监控井均检测到高效的雨水净化率——固体悬浮物去除率为85%，细菌去除率为75%，磷化物73%以及油脂93%；第二，鸟类和蝴蝶在迁徙途中得以在雨水花园体系停留，从一定程度保护了生态环境，也增加了人们与野生动植物的互动(图6~8)。

在植栽方面，设计保存了有价值的现有乔木，并且在缺乏行道树的地区补充了新的乔木来缓解室外高温、减少热岛效应、为行人提供舒适的户外环境和场所感。为了让行道树存活率高并且寿命长久，设计团队采用高效的混合土壤，确保了根系生长的充足土壤面积。据计算改造后行道树的根部土壤面积比改造前增加了42%。等到树木成年后，88%的人行区都会有树荫遮盖。为了最大限度鼓励人行，休憩和社交区面积也增加了38%。

为了更好地连接百戈比街与其临近的公共设施，百戈比街的标识系统有效指引人们到达附近的公园。未来这条街道的重建如果继续延伸到其他街区，那它也会连接到水牛溪公园的步行和自行车甬道。此甬道会与休斯敦大都市区沿河、支流以及排水系统所构成的庞大慢行体系相连，长达数百千米(图9)。

百戈比街如此综合、缜密、考虑全面的设计也为甲方及社区赢得了巨大的经济价值。此项目向休斯敦政府提供的城市工程报告以及重建局的水环境报告的有力数字，使得该区符合很多政府激励私有开发的优惠政策，带动更多的投资机会。随着超过3000万美元私人投资的引入以及20%的租赁市场价格的上涨，百戈比街以它独特的魅力振兴着整个街区和廊道周边地产的活力(图10)。

百戈比街的设计成果也为休斯敦中心区乃至更远的地区设立了新的标杆。百戈比效应得到诸多城市发展领导者的高度评价，也为很多其他道路改造项目提供了实践依据。

3 结语

街道设计确实有着重大的意义。设计师的职责是综合考虑城市特征、发展和人们的需求。如果如雅各布斯(Allan B. Jacobs)所言，约30%的城市土地用于道路网络建设，那么美国24万km2的城市土地有7万km2被用于街道建设。如果规划师能够将这些街道用地改造为步行区域，比如有25%的增加，那么公共步行区域将会增加160万hm2，面积相当于一个美国夏威夷州或者6个罗德岛州。

中国城市街道大约占城市总面积的10%，随着快速城市化，道路规划红线范围内用地也以平均每年5%的速率增长着。以北京为例，1978年街道总面积为1446万m2。到2007年底，北京的街道总面积已达6272万m2。这意味着在过去的30年里，道路总面积平均以每天4000m2的速度增长着。要知道百戈比项目是旧街改造，设计团队花了大量时间和财力来调查研究和改造现状来成就今天的步行空间。如果它是一条新建设的道路，那么大量的调研和改造的时间及财力都可以节省。作为一个快速发展中国家，中国每天有很多新城区和新道路在建设，因此中国更有优势创造有经济效应、社会效应和环保节能的绿色街道系统。

众所周知，2012年7月21日北京的特大洪暴灾害对北京城的排水泄洪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北京筹巨资已完成20座下凹式立交桥雨水泵站改造工程。2013年7月间的几场大雨，使得9座泵站雨水调蓄池当月累计收水2.6万m3，大大降低了城市积水的可能性。而如果北京市在1978—2007年将近30年的时间所建成的道路都像百戈比街道一样有类似的汇集雨水的功能，那么这些道路本身可以蓄水大约780万m3，是这9座新的调蓄池7月蓄水量的300倍。

北京的历史洪水问题使北京规划局出台了新政策——每1万m2的建设需要500m3的蓄水能力。如果10%的开发是像百戈比街这样的绿色街道，那么单单道路的蓄水能力就能达到160m3，基本完成了1/3的蓄水要求，可为开发商和城市建设节省大量金钱和土地。

以上只是从公共空间面积和雨洪角度看新型道路设计的潜在效应。尽管街道度量体系在不断完善，但还是很少有涵盖娱乐休闲和公共场所质量的度量指标。好的道路评分体系可以对设计进行全面的指导。风景园林师有责任让那些比较权威的道路设计评分系统重视对道路娱乐休闲方面的评估。目前比较认可的评分组织包括美国绿色建筑协会(USGBC)，可持续发展用地协会(SITES)，交通与发展政策学院以及步行分数(Walk Score)等。USGBC和SITES是可持续发展中的主流，但是暂时没有衡量道路娱乐休闲功能的指标。而需要指出的是，这些机构对项目选址与交通得分主要侧重在开发密度大的地区靠近多种用途用地(公园算其中之一)以及多种交通方式的通达性。而高密度必然导致娱乐休闲功能方面要求的增加。交通与发展政策学院的交通导向发展(TOD)标准指出，“在提高城市密度过程中的限制因素应从以下几方面考虑：日光和新鲜空气的通达性，公共场所通达性，自然系统保护以及历史文化资源保护”[5]。而事实上美国大部分地区已经缺乏公共场所，如果我们不极力在已有的城市体系中创造性地增加户外公共空间，城市密度的增加将会受到阻碍，同时也意味着城市的可持续发展会受到阻碍。

道路规划和设计有着重大的意义，但是一直以来没有其应当有的资金支持。在美国社区建设需要为每千米的道路综合设计投入62万元人民币的经费。道路设计的复杂性也决定了设计团队需要规划师、风景园林师、结构工程师、市场和金融分析师以及其他专业人才共同打造。目前的道路规划和设计由于用地范围仅在道路红线内，也在某种程度上隔离了周边土地利用对于不同交通形式和交通量的考虑。缺乏对市场环境和土地利用的潜力考虑也会导致整个街道规划和设计的失效。整个分析过程也需要一切利益相关群体的参与，才能使未来规划有凭有据。所以，一个考虑周全、资金充足的道路规划和设计会综合考虑地产价值、土地利用、人口分布、投资回报以及环境收益等内容，在未来节省由草率规划和不断再开发造成的高额投入。

道路规划和设计仍需要大量研究，最近的一些专业书籍已经试图量化街道在社区以及美学方面的作用，但我们仍需探索如何量化街道在经济开发方面的作用；另外，如何量化街道在生态保护方面的作用是一片更为广阔的研究领域。街道是我们生活的载体，城市系统复杂性也需要反映在街道环境中。中国的高速发展，高密度人口，城市人口剧增以及有限的土地资源均预示着像百戈比街这样的街道规划设计会给中国带来巨大的社区价值和社会正面效益，而中国在如何量化和衡量街道设计方面也如美国一样任重道远。

项目区位:美国德克萨斯州休斯敦市
基地面积:2.3hm2
业主单位:中城区开发管理局
主持风景园林师:Steven Spears
景观设计单位:Design Workshop, Inc.
道路工程设计单位:Walter P Moore. 项目奖项:2014年ASLA德州分会特优奖、2014年新城市主义大会年度最佳
道路设计奖、2014年美国工程公司委员会金奖、2013年美国绿色
道路奖 英文编辑:Emily Risinger
摄影:D. A. Horchner/Design Workshop
参考文献:
[1] United Nations Department of Economic and Social Affairs Population Division[EB/OL]. Urban and Rural Areas. [2011]. http://esa.un.org/unpd/wup/ Wallcharts/urban-rural-areas.pdf.
[2] Gardner C. Density on the Ground: Cities and Building Coverage[EB/OL]. [2011]. http://oldurbanist. blogspot.com/2011/06/density-on-ground-cities- and-building.html.
[3] Mehta V. The Street: A quintessential Social Public Space[M]. New York: Routledge, 2013.
[4] Jacobs A B. The Boulevard Book: History, Evolution, Design of Multiway[M].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2002.
[5] TOD Standard v2.1. Institute for Transportation and Development Policy[EB/OL]. [2014-04-07]. https:// go.itdp.org/display/live/Standards+and+Guides; page 24.

作者简介：

(美)史蒂文·摩尔(SteveMoore)/1984年生/男/美国俄亥俄州人/DesignWorkshop事务所设计师(美国奥斯汀市78701)

(美)蕾贝卡·伦纳德(RebeccaLeonard)/1972年生/女/美国印第安纳州人/硕士/DesignWorkshop事务所总裁(美国奥斯汀市78701)

杜凤林/1977年生/女/湖北人/硕士/DesignWorkshop事务所主任设计师(美国休斯敦市77002)

译者简介：

解宏涛/1986年生/男/山东人/硕士/DesignWorkshop事务所城市规划设计师与中国事业发展代表(北京10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