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园林新青年与《风景园林》杂志合作推出

城市内涝

Urban Waterlogging

编者按:近年来,城市中内涝频发。一旦遭遇强暴雨袭击,突然倍增的洪水无处可去,道路瞬成“河流”,广场即变“湖泊”。“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愿望于此刻只能让人“望洋兴叹”。风景园林作为人居环境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城市内涝这一“城市病”面前,我们需要理清哪些思路?能提供怎样的破解途径?又如何通过自身努力来缓解城市化高峰期所伴生的城市压力?本期《观点》栏目的7位嘉宾将从各自工作、研究实际出发阐述见解,与读者共同探讨。

 

绿地之殇

施奠东 浙江省风景园林学会名誉理事长


今年雨季,国内不少媒体竞相报导部分城市频遭水淹,专家纷纷发表见解,“景观”专家也耐不住寂寞。据7月17日搜狐网发表《羊城晚报》记者的采访文章,其中有一段采访记录,使我十分警怵。做个文抄公,节录如下:“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院长俞孔坚则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城市出现内涝不能怪地下管网不够粗,因为多粗的管网都有无法消化的强降雨,在俞孔坚看来,解决城市内涝,不能一味地排,更应该把雨水看成一种资源,为我所用。‘将内涝归咎于排水管网是抓错了问题的关键,如果所有绿地能比地面低20cm,城市绿地就可以承担起滞洪的作用,那么暴雨积水就能基本解决。’”

把城市水淹的“关键”归咎于城市绿地比地面高,真是“旷世未闻”的奇论。或许这也可算是演绎了又一个被扭曲的“真善美”的故事。无独有偶,前些时,媒体热议北京城市交通问题,有的“专家”称:“首都的交通拥堵主要是自行车太多”,最近,人民日报发表文章称这样的观点是“匪夷所思”。

但俞院长的这一“创新”论点,却击中了“新闻眼”,夺人眼球,于是,据说多家媒体予以报导。浙江某市的园林局负责人就和我说,最近该市领导要其考虑将绿地变成滞洪地的方案,使他哭笑不得,深感惊异和为难。我想,一不留神,如果那个城市真的将这一概念付之实施,这付出的代价将是很难想象,真的会演变成城市绿地之殇。面对城市园林绿化成果的存亡大局,我辈虽是昏昏老庸,却无法选择沉默。

其一,城市绿地具有涵养水源的功能,是城市水生态循环的重要一环,如果说地下管道是机械排水的话,绿地可通过土壤的滞留和渗透进入地下水系统。它减少和减缓地表经流,减轻地下管网的压力,这也是绿地被称为有生命的城市基础设施的原因之一。但这和滞洪区(地)是性质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为生态功能,一为防洪工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如真将绿地改变成城市滞洪区(地),意味着整个城市绿地系统功能的根本改变,绿地随之消失,城市生态文明就不知从何谈起。因为植物生理学、生态学告诉我们,除了水生植物、湿生植物,陆生植物经过大水的浸淫和渍泡,细胞结构将遭到破坏,植物呼吸作用不能正常进行,绿色生命必遭灭顶之灾。所以,在实践中,只要有可能,我们总是把绿地选择和设计在排水良好的立地环境中,低洼积水地是绿地的忌讳之区,如不得已,也要做好排水措施,这是风景园林科技工作者的基本常识。不但如此,经过洪水长期浸渍后的土壤,其团粒结构和理化性质都将恶化,即使要恢复绿地,也要对土壤进行艰苦、复杂的改良,这也是常识。大水浸没的滞洪区,还有什么绿地可言?正如古语所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其二,中国历来的学士都不太讲究数字,即使是现代的一些“统计”数据,也常常成了“估计”,这是社会科学的基础性短肋。俞孔坚院长提出的“20cm”论,很显然比黄金周公布的旅游收入数字更不靠谱,说其“信口开河”并不过分。退一万步而言,即使以牺牲城市绿地为代价,那么“低20cm”的科学依据在哪里?为什么不是“30cm”、“25cm”、“15cm”?既然多粗的管网都有无法消化的强降雨,那么这“20cm”能消化多大的强降雨?是每小时50mm、100mm,还是150mm?中国的城市立地条件,自然气候条件差别如此之大,难道无论是东南沿海,或是西北大漠;无论是华北、东北,还是华南、西南;无论是山城还是平原,这“20cm”能包打天下么?即使是一个城市而言,许多水淹地段,常常是些老城区,在其地表径流区域中一般很少有绿地,因此“20cm”法,对这些区域也无异是“画饼充饥”。我不知道,古往今来,在这个世界上,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采用“20cm”法来解决城市内涝的。因此,我所想象中的最坏的可怕结果是:按“20cm”法实施,对城市管网又不加强改造、提升,对城市原有的河道、水塘、水系不加整治疏浚,那么既毁了绿地,而城市内涝却依然如故,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三,再进一步说,“抓关键”先拿现有绿地“开刀”,一律把绿地标高挖到比地面“低20cm”(实际上要挖低的绝对值大大超过20cm),那么,对绿地上的树木、地被该如何处置?其“后事料理”显然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清谈可以解决的,是砍、挖?这要犯法的;迁移?到处都是“20cm”低地,只有迁到山上去,但有这种可能么?那么,原地保留,一个个树根土堆成何“景观”?何况大风一来要倒,大水一来只能在挣扎中死去。而且保留的树木根部占据了大量的土方,岂不大大降低了“20cm”效果么?这样的“20cm”效应,俞院长再有能耐,恐怕也会头痛的。我一线工作近半个世纪,我相信现在的管理者也是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我不清楚干那种逆天命、违人意的事,如此劳民伤财,老百姓会怎样痛骂我们!谁敢去做这个千古罪人!

其四,恕我大不敬,我要奉劝俞院长几句,像城市内涝这样一个涉及到城市基础设施短板以及城市管理等综合性问题,大可不必费那么大的心,不要被人说成是“种了人家的田,荒了自己的地”。但如果真对治水有兴趣,抽时间可关心一下城市河道、水系在城市防水中的作用。中国古代有像都江堰这样的世界杰作,“安源须轨”可谓都江堰治水的经典之论。许多城市也有防水的经验,特别在江南水乡城市,有治水和园林绿化相结合的范例。当代的知识界需要有甘坐十年冷板凳的淡定厚重,而不是空中楼阁般的虚华浮躁。只有这样,知识才能被人们所更尊重。

再重申一句,城市治水决不能拿绿地开刀,治水之道应在“疏”——“安源须轨”,不在“滞”。绿地如成城市滞洪地,是从根本上毁灭绿地,其乃绿地之殇!不过我坚信,这不可能成为现实,因为中国人已经不那么傻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年代,只是遥远的记忆,不可能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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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response to “城市内涝”

  1. ballonfish。 says:

    不能信口开河啊,否则只有中枪。。做好足够的科学研究再来搞提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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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园林》2011第5期导读